（2012-05-04）《联合早报。文艺城》

。二炮

黄澄澄的夕阳像甘榜小孩玩的玻璃弹珠一样，圆溜溜地挂在天边。

　　余晖下，阿圆的妈在水井旁，边洗衣边思忖着：过两天阿圆读小一了，课本用哥哥姐姐的，校徽、校鞋、校服、书包、浆糊、习字本、大楷笔……她心里一件件地数着，深怕漏了一样。忽然，她在洗衣板上来回搓动的手停了下来，对着眼前的校服自言自语：前面几个都是男的，阿圆虽说跟哥哥们一起长大，有点粗鲁，但毕竟是个女的，上学总是会跟哥哥们不一样，我怎么老没想起来，到底缺了什么呢？

　　 “针线、爽身粉、花露水……”

　　她的思绪被货郎的叫卖声打断了。

　　“嘿，先生娘（旧称老师的妻子）啊，你很估拉（方言勤劳的意思），天天在这儿洗衣服，整家人的衣服，不简单啊，你看这一叠校服，哎哟，就够你洗啦。”

　　“甲隆（旧称货郎），我前几天要买的三号线来了吗？”

　　“还没，快了，过两天就有。”货郎摇了一下拨浪鼓说。

　　“你要记得帮我带来。我家阿传的裤钮掉了，一直别着安全针，我怕他刺到自己。”

　　“先生娘，没三号线，那把梳子要不要？”

“什么梳子？”阿圆的妈眨着眼问。
　　“你忘了？我每次来，你每次拿着看着摸着，很喜欢但不舍得买的牛角梳啊！”

　　牛—角—梳，这三个字顿时触动了她的心弦，笑容自嘴角渐渐地漾开。她心里想：别人的女儿梳得亮亮、穿得美美，而我家阿圆帮我做家务，天天额头都是汗珠，头发蓬松凌乱的，我没钱给她剪发梳理，不如买把牛角梳，为她梳个整齐的头，像中国年画里的小女孩一样，精精神神地上学去！对，就这么办！

　　“甲隆，那把梳子我要了。”

　　“哎，先生娘，你真要买啊？要送人？你准不是买给自己！”

　　“我家阿圆要上学了，我要为她梳个漂亮的头。”

　　“女儿上学买新梳子，从头新到脚，好兆头。看你这么疼孩子，我以成本价卖给你！”

这天，天还没亮，阿圆家的饭桌上，摆了两道平时少有的菜：葱炒肉片、切片黑豆干。这是家里有小孩子要上学必须吃的菜。

　　“妈，这些菜我吃过。”大儿子阿传说。

　　“没错，你第一天上学时，妈也做过这些菜给你吃。葱炒肉片，吃了聪明会读书；切片黑豆干，吃了做大官。”

“小妹是女的，不能做官。”馋嘴的二儿子阿式说完，伸手要抓豆干来吃。
　　“不许吃！要等小妹先吃！谁说小妹不能做官的！”她瞪着二儿子阿式说。

吃完了早餐，阿圆靠窗坐下，让妈妈为她梳头。

　　朝阳似乎知道今天阿圆要上学，很早就在东方笑盈盈的，把它的关怀和祝福送到这间小小亚答屋里。

　　就这样她每天拿起牛角梳，细心地为小女儿梳头，一边梳一边念着：阿圆长大了，阿圆上学了，一梳愿阿圆聪明伶俐，年年考第一；二梳愿阿圆健康平安，长大做大官；三梳……

〝卖货郎〞，那是多么久远 - 母亲那代年的记忆啊。。。

小时候，家里买了一张福建芗剧的三十三转唱片，由一个小姑娘与一个卖货郎风趣的对唱，女的歌声娇滴滴的，印象深刻。

......就这样她每天拿起牛角梳，细心地为小女儿梳头，一边梳一边念着：阿圆长大了，阿圆上学了，一梳愿阿圆聪明伶俐，年年考第一；二梳愿阿圆健康平安，长大做大官；三梳……

细腻动人的描述让我想起童年,每天早晨上学前在吃早餐时,母亲帮我梳头的情景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