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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地南洋随笔网最近举办题为“新移民眼中的新加坡”摄影展,网主叶明兄听说我平日业余时间爱搬弄照相机,盛情邀请我提供一张作品供他们安排展出。
老实说,叶明这样贸然邀请我,委实是一桩颇具风险的事情。我与他是多年的文友,要是咱“倚老卖老”,网上随便传一张照片给他,与我来说不但毫发未损,而且连三毛钱的邮资都省了。而对他来讲,如果接下的是块烫手烂山芋,展出吧不够水平,不展吧有失交情,最后只得打烂门牙往肚里吞。在我们这个充满人情世故的社会里,真个难为他了。
好在我是认真的。我之所以最后接受他的邀请,是因为作为一个南来十多年的新移民(其实,相对于刚刚来这里三五年的人来说,我该算做“老移民”了。更多的时候,我已把自己视为地地道道的新加坡人了),要说平日心目中对这块人生新的归属之地没有切身印象,那是谦虚得近似虚伪了。
于是我挎起相机,出门捕捉久藏心中的那份感觉。我差不多花了四天时间在我上班不远处的布莱德地铁站出口处徘徊,最后终于拍到了这幅地摊修鞋匠的照片,并当即传给了南洋随笔网。
我一生浪迹天涯,去过几十个国家和地区,其中还在中东和东欧国家长时间工作生活过。可是我最终却携全家移民来了新加坡,并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真正归属。
我心目中的新加坡,不仅仅是金融区的高楼大厦、滨海湾的璀璨焰火、乌节路的火树银花、飞禽公园的莺歌燕舞。是的,这些都是新加坡,都是我心中的美丽。可是在我的心灵深处,还有一个更加真实可爱的新加坡。我在布莱德地铁站出口处的这位地摊修鞋匠面前,找到了这份感觉。
鞋匠姓谢,在这行干了几十年。“这行当,就快没有喽!”他一边为我的皮鞋上油,一边感叹地说。老人家干活戴着眼镜,见我手中端着相机,羞涩地不肯抬头,始终专注于手中的活。他上身穿白色背心,下面赤脚穿拖鞋,这不但说明我们新加坡终年气候炎热,更揭示出在这个美丽的花园都市里,除办公楼里各种肤色的白领阶层外,民间更多的是谢师傅这样的“无领人士”,所以具有了相当的代表性。
顺着镜头望过去,我们发现画面左边一面用红黑两色书写的牌子,上面分别用华文和英文注明地摊作息时间:周一、周三、周四和周五,每天自中午11点半开张,下午6点半准时收摊,周六提前两个半小时收工回家。星期日和法定公共假期概不出工,在家休息。我之所以为拍这张照片跑了四趟,就是因为我没有准确依照鞋匠师傅严格的作息时间。
最有意思的是,牌子旁边还特意把摊主自己的手机号明明白白标示出来,以方便顾客随时同他电话联系。
你说,这不正是我们熟悉已久的新加坡吗?
一个小小的路边补鞋地摊,正经八百地明文张示自己的作息时间,说明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工作态度认真严谨,一丝不苟。画面右下角的几个塑料口袋,我们可以清晰辨认出其中一个上面标明了顾主姓氏、电话、交付时间、收费金额和修补内容等。至于周日和法定假期不做工,那是国家赋予每个人的法律权力。说重一点,那是一种做人的尊严,即使是眼前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小路边鞋匠,也不例外。新加坡人从来具有很强的法治意识,这在全世界都是有目共睹的。
此外,一个小小的地摊竟不忘运用双语作业,这不正好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出新加坡的多元种族和多元文化吗?
我正这样想着,忽然旁边来了一位老安娣,手里拧着一个包,估计也是来修鞋的。一直埋头做工的老人家这才抬起头来用潮州话同她搭讪,我则抓住机会按下了手中的快门。
一滴水中可以见到太阳。老实说,我从这幅画面中真切感受到了独特的新加坡精神,并从中重新认识了自己心中美好的新故乡。